前些時候與幾位學生在閒聊時,言談中觸及到一些容易造成似是而非卻又習以為常的數位觀點,姑且稱為一種「數位迷思」,我想趁著同學有熱情辦系刊物,又殷殷催稿叮嚀的機緣下,在此也補充個人片斷的想法與回應,希望拋磚引玉導引出更多關於數位設計的討論,有助發展以設計思考為出發點的數位建築觀念。
台灣建築系學生普遍對於數位軟、硬體的使用,相較於歐美許多建築系學生而言,是相對弱勢與貧瘠的。這不算小的差距,也多少透露出學生對於數位工具的陌生,以及對於未知世界賦予奇幻般的憧憬,而這些應該是造成觀念偏差的主因。
故事是這樣的:我那組的寶貝學生們上了半學期之後,對於本組被他人歸類或冠上為「數位組」名稱而感到不解與納悶,大概覺得上了半學期的課,也沒有被要求「Paperless」,也沒畫3D模型動畫,也沒成天耗坐在電腦前,只有不斷地以手工做生物模型(我要抗議,我有要求要使用雷射切割機喔!),以目前的上課狀態,實在離原先他們所期待的數位魔鬼訓練營有落差。這樣的疑問,開啟了我們之間關於數位設計的討論。
我想不必爭論的,以目前使用工具的情形(包含同學沒盡量使用雷切),的確不能稱得上工具數位化,這是造成同學心理落差的主因。但也由於同學對於數位工具(衣裳)的飢渴與膜拜,無形中也建構了與其息息相關的「數位迷思」。而這正是我想要釐清的數位觀念。
當數位革命來臨,我們週遭使用的器具不斷地更新交替,機械操作的原則,從機械類比轉換到數位訊息的傳遞,完成器械的做工任務,例如從唱盤、錄音(影)帶到CD、DVD,我們稱為數位化。數位技術改善了單位體積所能儲存的容量大小,現在仍在不斷進步中,也大幅改變傳遞的範圍與速度,這無疑是數位革命所帶來影響日常生活的果實。當然設計工具的數位化,無可避免地也是數位革命浪潮的其中一環。從早年AutoCAD開始輔助建築製圖,到晚期MAYA、3DMAX、Rhino等各式軟體在設計專業所引領的趨勢,所開創出的嶄新設計內容與思考。
由於數位革命已進行為期不算短的時間,影響的範圍遍及各個領域。有的硬體工程師專門為工廠設計自動化設備,稱為生產自動(數位)化。有的軟體設計師為各式行業設計營運軟體,稱為管理數位化。各式網站提供多樣平台,讓數以千計的人潮在瞬間發生關係,稱為行為虛擬(數位)化。我們所處的世界,到處充滿著各式各樣的數位型態,「數位」兩字廣泛地泛指與數位化相關的任何事物。而原本單純的「數位」觀念遇到了以創意為重的設計專業時,數位的定義即被賦予另一層的任務。一位肉品加工機械的硬體工程師的主要任務,即是將原本的人工製作流程,透過機械晶片與程式設計,“複製”出控管更精密的機械流程,符合更大的經濟效益,便是成功的數位範例。但是對於設計專業而言,除了「複製的」數位化以外,被數位工具所引爆的數位觀念與內容,甚至比單純的數位化更重要。
如果沒記錯的話,前些時候有一所國立大學的研究所,幫忙故宮博物院做龐大的典藏數位化工作。也許在網路上,也許在展覽中,透過數位化的轉換,達到更具影響張力的效果,這無疑是博物館必須面對的數位抉擇。而這樣工作的數位成分,比較傾向在技術的層級上發揮數位的魔力,當然在技術的執行上仍然有創意揮灑的空間,但畢竟本質上它是複製再現另一項事物,數位工具服膺於某一種既有架構。另一個常被提及的範例,是蓋瑞的畢爾包古根漢博物館,它無疑是九○年代後期,讓世人驚艷的偉大作品,但是它的數位成就是服膺於蓋瑞個人揉合建築與藝術的超凡經驗,電腦仍是僕人般複製蓋瑞過往的經驗。曾經在雜誌上,看到一件標榜為數位的建築作品,它扭曲的建築造型與渲染效果,以及特殊訂製的骨架,的確是數位工具的成果,但是它的文字說明透漏扭曲的造型是臨摹鄰近的山形菱線,卻突然讓人有時光倒流的感受。上述例子不容否認的確都是數位化的作品,但是若要求嚴格些,可惜的是數位化工具的可能性並未被開發。
回到我早先所提及的「數位迷思」,要變成看起來像是數位相關的設計者其實不難,只要開始去使用數位工具,浸淫在數位的環境裡,旁人很難撼動自己所堆砌數位城牆。可是要成為數位設計的先驅者,是要在數位工具的輔助下,擺脫過去的束縛,開創新的原型架構,而這另一層的數位設計,往往是比較艱難而晦澀的,因為它主要的基調,並不在複製而是指涉未知;數位工具不是被馴服在過往的認知,而是建構新的工具理性。一個理想的數位設計組別,應該在數位工具的使用上,賦予開創新局的任務,而新局的內容端賴於對新時代的了解與想像。本組目前進行的課業並不聚焦在數位工具的熟悉,而是擺在新時代思潮的內容,而數位工具如何輔助這項工程會是各位下一步的課題。
最後,我想是不是數位組的頭銜是多餘的,但是釐清數位觀念的想像是必要的。